Casa Gilardi, Mexico City
一年前的此时,我第一次来到墨西哥城。行程只有三天。
没想到这短短的三天居然使得我爱上了这座城市。于是在今年的3月份又抽空去了一次。两次都是短短三天,走过了不同的街道看到了不同的风景,但两次贯穿始终的有一个主题,那就是拜访墨西哥著名建筑师路易斯·巴拉甘 Luis Barragán 的建筑。
巴拉甘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作为一个著名的建筑师,却也不被建筑界内的人所认可,只因他专业学的是工程。而建筑,是他因热爱而自学的。
我从来就对孤独的人与因着热爱去做所谓“非专业”事业的“门外汉”有着很深的喜欢和欣赏。
一栋巴拉甘晚期被房主说服而设计的民宅,围绕着jacaranda树建造。在3月份的墨西哥城上空,你会看到一簇簇的梦幻紫,这些就来自于jacaranda蓝花楹树。巴拉甘最为显著的建筑特点之一就是他巧妙的用光。这屋子里面的色彩没有一处是用电灯照出来的。在这栋房子,包括离得不是很远的他自己的住宅和工作室,你都会发现,巴拉甘的建筑不是“向外”的,而是“向内”的。他对外开的窗户很少,筑的墙高,而就算可以打开的向外的窗户,窗户也会被他分割成好几块,从而可以自由地运用他们本身对光的反射给室内带来不一样的光照效果,同时还能巧妙地阻隔外面窥视的眼睛。
一个孤独的人是向内的。因为ta清楚,一个人的内心远比这浩瀚的宇宙要复杂和丰富得多。ta之所以能够孤独,恰恰是因为ta的内心丰富至极。ta也懂得,世界上最有趣的,莫非我们的内心与它的力量。
– Luis Barragán
(图片来自 The Modern House)
参观他自己的住宅和工作室,我没有买摄影权限,所以全程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有些许遗憾,因为这是我深深被触动到的地方。同时,又很庆幸,因为这一趟我有时间和空间去好好体会每一束光,和每一次转身由角度变化而带来的视觉变化。他的窄小而又不怎么有光线投进来的餐厅,四平八稳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背对着窗户并对着门的,孤独落寞得有些像是囚犯的椅子。后面是一个装饰圆盘,上面写了“soledad“ (西班牙语的“孤独”)。一个人平和地进餐,餐盘中可能会打进来一束阳光作为食材。也许囚禁的是对物质的欲望(尤其是在进食的时候),而获得的是内心的广阔自由吧。他一生未娶,很少有社交活动。他的家就是他给自己建造的圣所和避难所。它的卧室里,一个窄小的单人床,工整地摆在房间中央。好像这并不是个床,而是每天充满仪式感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躺下,便开启了旅程。卧室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黑胶唱片,都是古典音乐。有贝多芬、肖斯塔科维奇、梅西安、巴赫... 而窗外,便是他后院里种植的浓密的树和植物。屋内静谧,屋外更是大自然庇护下的一方修行地和缩小的宇宙。
(图片来自 ArchDaily)
他的天台同样是砌成的高墙。一面乳白,一面九重葛粉,一面蓝花楹蓝。我们看到这宽阔的场地,立马就会想起来用它作为音乐会的演出场所或是室内乐的沙龙。可巴拉甘却常常一个人来,仅仅是为了思考和冥想。也许在高墙中会有感到些许幽闭,可抬头,却看见那他用墙头的线条划出的只属于自己的蓝天。这个天台除了几面面积很大的墙和一棵极其浪漫的九重葛温柔地把它的枝头垂在白墙的身上外,空空如也。可同时,我的内心却充满了无限的感动,久久不愿离去。
如果你去墨西哥城的时间很有限,而且也认为旅行的目的远超越拍照,你一定不要错过这里。
– Luis Barragán
也许也因为这是我与瓷的旅行,而她,就要在旅行结束后结婚了。也许我每次想起这个地方,都会想起我们的青春和她坚强和美丽的样子吧。
巴拉甘毕生的热情都放在了三件事上:马、天主教、建筑。这是一处他设计的,有马,有水,与自然结合在一起的地方,也应该是他所热爱事物的最好结合体。清风拂面,我们去拜访了这里的马和狗,还有那位只说西班牙语的园丁。
如若红色是肆意的浓烈,是被填充而致溢出的欲望,是永远想归于白色的无尽企盼,那么粉色定是这段归程。不少于一丝红色的浓烈和痛楚,但与你同行的是风中舞蹈着的,脚前的九重葛。
站在修道院不远处的小路口
在第一次看这幅乔治亚·欧姬芙画时,其中的黄色使我不停地开始流泪。这种情感文字无力去解释。如果你懂得贝多芬第三钢协第一乐章结束,停留片刻后,第二乐章第一个和弦展开在耳边的温暖和坚定,你一定也会懂得欧姬芙的黄色和巴拉甘这所修道院里深沉的橘红色。它沉静到仿佛回到母亲的子宫中,这种颜色包围着你,没有任何可以喘息的机会 – 或者需求 – 因为气息已然通过母体送达到你身体里。你需要的只是存在,沉睡着,同时准备迎接另一个生命的到来。
乔治亚欧姬芙:Pelvis Series Red With Yellow, Albuquerque, New Mexico, 1960
(图片来自网络)
我以前对墨西哥的艺术文化完全不了解,第一次看到巴拉甘的名字是在准备墨西哥行程时在谷歌地图上看到的,第二次是看到一本墨西哥介绍书中提及的。结果没想到,他的工作室和Casa Gilardi民宅就算提前打电话预约订票也是差点因人满而与其失之交臂。想要参观的朋友们一定提早预约。
巴拉甘一生留下很少的书信笔录,他在接受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建筑奖的获奖致辞里谈到了很多他的理念,文字也很优美。我把链接分享给你:https://www.pritzkerprize.com/sites/default/files/inline–files/1980_Acceptance_Speech.pdf
其实在墨西哥城内以及周边地区还有一些这次没有走到的他的建筑,以后有机会慢慢去看。墨西哥城在我的心里就如同它名片一般的粉色一样,既热烈又安静,既纯真又狂野。
另外一座巴拉甘设计的民宅。墨西哥城。
最近有一个叫做Jill Magid的美国艺术家做了一系列的关于巴拉甘的展:她用巴拉甘的骨灰做成了钻戒,想为墨西哥换回巴拉甘漂流远在欧洲的建筑档案。随后她把这段艺术行为记录下来作为纪录片放映。今年夏天回纽约时特意买了机票就为赶上最后一场在纽约的公映。
想了解当代艺术行为和巴拉甘建筑的朋友,我也把这部片子推荐给你:
– Luis Barragán
– the end –
既然都不完美,那就一起努力
音乐教育博士研究生
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讲师
自由钢琴演奏者
室内乐演奏者
艺术与音乐教育传播者
纽约Lex54 Concerts系列音乐会
创始人和艺术总监